戲劇教父鐘景輝:不愛懷舊,我只向前看

  信息時報[微博]訊 近日,話劇《相約星期二》在廣州連演3場,一票難求。多年來從未亮相廣州舞臺、已經77歲高齡的香港"戲劇教父"鐘景輝(King Sir)親自出馬,觀眾光看他的演出就已值回票價。在香港幾乎無人不識的King Sir,從藝近60年不僅橫跨舞臺、電影、電視圈,更是香港劇場的拓荒人,一手發掘了周潤發、黃秋生[微博]、鄭少秋等明星的伯樂。碩果纍纍的一生,King Sir卻絕少回望過去,他說自己不愛懷舊,更喜歡向前看。生命無常,他像劇中的慕理教授一樣不諱言死亡,"人只有明白了自己隨時會死,才會珍惜你的生存,珍惜眼前人。"

  演戲 對表演的狂熱不減當年

  港版的《相約星期二》舞臺寫意,慕理病房裡一切桌椅陳設如同畫室里的素描一樣線條簡約、素潔,它們又像老教授的一個個記憶匣子,裝載著他一生的往事和智慧。King Sir演繹的慕理,無論在年齡還是職業上,與他的形象渾然天成。當然,老戲骨對舞臺的掌控就是獨到,一根拐杖握在他手中仿佛是第三隻手,三下兩下落在陳國邦(飾學生明哲)身上,讓他避也不是,迎也不是,渾身不自在。

  全劇兩個多小時,觀眾從頭到尾就看兩個演員對話,說著人生的大道理,居然沒有睡著。King Sir坦言,最初接下這部戲時,確實覺得這是個考驗。誰知一路做下來完全沒問題,從2007年到現在,已經演了過百場。就在廣州演出前,劇組剛剛從加拿大演出歸來,3天演出5場,這個密度對年輕演員來說尚且是個挑戰,何況已經年屆八旬的King Sir?

  陪護在旁的陳國邦立刻替師傅說道:"其實King Sir退休後還忙過以前。以前做教授,中間還有一兩個小時可以休息。自從不做教學工作,他拍電視、當導演、當演員,工作量比以前更多,一路以來,'這副機器'從未停止過,所以沒問題的。"

  雖然年齡的增長多少會考驗對臺詞記憶力,King Sir卻表示自己有很多幫助臺詞記憶的方法。"除了背之外,當你投入到這個角色,明白你在這場戲的作用,你所面對的人,你對他態度是怎樣,目的是什麼,就容易得多。對方的對白也在不斷提醒你,下一句講什麼。走台的位置,站著說什麼,坐下說什麼,望著哪個地方說什麼,都會幫你記到臺詞。"King Sir透露,通常他會忘詞的地方,經常都在同一處,這時他就會想一些方法來幫助自己恢復記憶,如捏自己一下也好,動一動也好,找一個辦法,讓自己記憶起來。

  "戲劇是最接近人的藝術,沒有其他藝術,可以比戲劇更接近人。話劇為何吸引?它將一個白紙黑字的劇本,在觀眾面前,幻化出來,整個從無到有的過程,對於喜歡戲劇人來說都已經是很大的吸引。話劇另一個吸引演員的地方,就是有現場觀眾,演員可以與觀眾形成交流。這是電影和電視所沒有的。"King Sir坦言對錶演的狂熱不減當年,尤其是對劇場藝術。他透露有一個角色一直令他想往:"莎士比亞的《李爾王》。李爾王的年紀跟我差不多,不到這個年紀,可能領悟不到人物複雜的內心,他對3個女兒那種關切、傷痛,但一到這個年紀,這個角色又很吃重,要演,還要打,恐怕做不到。"

  拓荒 60年致力於劇場藝術

  在香港,鐘景輝被譽為"戲劇教父",他不僅是無線電視的"開國功臣",一手創辦了藝員訓練班,也是香港劇場的拓荒人,香港演藝學院戲劇學院的創院院長。早在中學時期他就鐘愛電影和話劇,創作和演出校園戲劇。中學畢業時香港還沒有專業的戲劇學府,他又赴美學習戲劇,獲耶魯大學戲劇學院藝術碩士。

  1962年學成歸來時,香港才剛剛有了大會堂。那時一切都是從頭開始,但鐘景輝覺得:"越是拓荒,你的機會就越多。我也總是跟學生說,你要做別人沒有做過的事情,你就能找到自己那條路。"他透露,"從1950年開始搞舞臺劇到現在,中間只停過一年,就是從無線過檔到麗的(亞視的前身)那一年沒什麼心思。一路到今年,每年我都跟戲劇有點關係。不是演,就是導,不是舞臺劇,就是拍戲。"

  回顧自己演出過的舞臺劇哪部最滿意,King Sir笑言:"每當人家問我這個問題,我總說'下一個'。一部戲一做完,你總會覺得哪個地方還能再好點,通常總會期望下一個做得再好。但如果你一定要我說,應該是一些很出名的西洋劇本,《推銷員之死》、《莫扎特之死》、《小城風光》、《玻璃動物園》,還有現在這部《相約星期二》,都讓我很難忘。"

  對於香港劇場幾十年來的發展軌跡,King Sir概括道:"上世紀50年代,是中學戲劇最好的時期,60年代,是大專戲劇最好的年代,70年代是香港話劇團專業劇團成立的年代,80年代,是香港演藝學院成立的年代。1985年香港有了專業的戲劇學院,希望就大很多,有很多專業的人士去支撐。從90年代,香港就多了很多不同風格,不同做法的導演,也是從90年代開始,增加了很多本地的編劇人才。"

  而談到香港劇場的現狀,King Sir也提出了自己的擔憂:"劇場藝術整體來看是很好的。部分來說,舞臺的發展是OK的,演員的發展也是OK,但編劇的發展,仍然是慢。好的編劇人才,一隻手能數得過來,真的是少。為什麼?生存太難。從編劇專業畢業出來,光靠寫舞臺劇是生存不下去的。寫舞臺劇要寫完電視、電影,有時間再來寫。當然有一兩個是專註於舞臺劇的,但真的太少。實習於舞臺劇的機會太少,看到自己的作品在舞臺上面擺出來的機會少,所以編劇進步慢。"

  生活 不曾生兒育女卻依然開心

  《相約星期二》中的慕理對學生說:"人人都知自己會死,但是又沒人肯相信。"有觀眾在演後談問King Sir,是否他對死亡的認識跟慕理相似?"某些地方是",鐘景輝說,"我在美國讀大學時,正是上世紀50年代尾60年代初,那個階段美國很受到存在主義思想的影響。存在主義的思想之一就是死亡是隨時會發生的。人生就在這個過程當中,所以生存才是值得我們去珍惜的。"鐘景輝解釋,中國人的文化是,對死很避諱。但是一個人只有明白了隨時會死亡,才會珍惜你的現在,珍惜眼前人。鐘景輝說,演這個角色,很多關於愛,關於死亡,關於金錢的看法,令他警醒自己,知道應該怎樣往前走。

  回望人生,鐘景輝覺得最快樂的莫過於在培正中學讀書,和赴美國求學的學生時期,那是一段無憂無慮,不斷吸收和成長的時光。"對於很多人來說,學生時代都是最開心的。"但他並不愛懷舊,"我只是向前看,想著現在應該怎麼走。"

  劇中的慕理還對學生說:"沒有一種經驗,好過生兒育女。"單身了一輩子的King Sir是否為此遺憾過?King Sir說:"沒怎樣遺憾,單身是我自己的選擇,是我自己的遭遇,但我依然覺得開心,而且我的弟弟也有小孩,沒有背負傳宗接代的壓力。"

  雖然沒有生兒育女,但桃李滿天下的King Sir,身邊總不乏情同父子的學生。陳國邦說,生活中的King Sir童心未泯,有時候一起吃飯,和他說"這些太甜的不行哦",還沒說完,他已經放進嘴裡:"吃一點沒所謂啦!"

  教書 慧眼提拔明星的伯樂

  被尊為"戲劇教父"的King Sir,也是香港眾多演藝明星的老師,慧眼識珠的伯樂。如今在香港劇壇頗具影響力的黃秋生、謝君豪[微博]、劉雅麗、蘇玉華、張達明,都是King Sir的得意門生。King Sir回憶,1985年演藝學院戲劇學院草創時,吸引了不少演藝人才回爐再造,黃秋生就是他的首屆學生。當時他正為排演舞臺劇《大鼻子情聖》找不到合適人選而苦惱,一看到黃秋生特徵明顯的大鼻子就心中竊喜,因此黃秋生還未畢業,就盛情邀請他加入劇組,由此奠定了黃秋生與舞臺劇的緣分。

  周潤發當年若不是遇上King Sir,也許未必會成為大明星。18歲時,周潤發報考了由King Sir創辦的藝員培訓班。那時毫無演出經驗的他,因面試表現不佳而不被看好,作為主考官的King Sir卻覺得周潤發外形不錯,是塊表演的材料,只是還需加以雕琢,就這樣說服其他人錄取了他。

  教了39年書,King Sir的學生幾乎遍及演藝圈的各個領域。愛徒陳國邦說,每年從年初一到年十幾,King Sir家幾乎天天被學生擠爆,來看他的學生真的太多了。"King Sir教書,不僅僅教知識,還教你處理人生的問題,這跟父母沒什麼分別。從1985年到現在,我們有接近30年的師生情,他對我的影響很深。我和他的關係,跟劇中慕理和明哲的關係有點像,畢業之後,有很長時間為了生存、為了名氣而工作,幾乎很少探望他。但我們在工作中經常碰到,遇到什麼人生的問題,不開心的事情,都會找他尋求開解。"

  陳國邦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在排演舞臺劇的過程中,他和其他的演員態度有點兒戲,一邊排,一邊開玩笑。只聽坐在觀眾席上導演的King Sir突然大喊一聲,他幾乎從沒見過King Sir那麼生氣地罵人。這件事過去了20多年,他依然印象深刻。"工作的時候工作。我們可以是朋友,可以聊天,但一上到舞臺,你就是演員,就要專業。King Sir很看重一個演員的自律。"

  記者手記 從未停轉

  與King Sir約定的採訪時間是下午四點半,但提前十多分鐘,他已在陳國邦的陪伴下來到約定的地方。剛從感冒中恢復的他,說話不時被咳嗽打斷,助理擔心他晚上還要演出,嗓子負擔太重,催促我儘量壓縮問題,他卻溫和地說:"沒關係,答短一點就行。"

  年近八旬的他活得那麼陽光和健康,正像陳國邦所說的那樣,這副機器從未停止運轉。那麼敬業、專註和充實,最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他的生活從未離開自己的興趣。這位天生的演員,不僅在舞臺上發光,也讓自己的人生精彩而璀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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